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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劇舞臺上,有不少名演員都是子承父業,代代相傳,為京劇藝術的繁榮與發展,作出積極貢獻。本文記述的張氏祖孫三代京劇名人,就是這樣的梨園世家。
第一代 張德奎
張德奎生于清同治七年(1868),原籍河北省文安縣秦各莊。他十幾歲的時候,由于家境貧寒的緣故,進入鄰村史各莊的吉利科班學戲,按科班排名為張吉羅,與后來成名的李吉瑞、董吉川、李吉鴻等演員為同關師兄弟。當時,京、津、冀一帶盛行直隸梆子和皮黃,一般的科班都是梆子、皮黃混雜,吉利科班也不例外。所以張吉羅既能唱京劇花臉,也能演梆子青衣、老生。他出科后,幾度到天津及周邊城鄉作藝。光緒末年,他收留了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做徒弟,他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京劇演員李蘭亭(已故評劇藝術家新鳳霞的叔伯姐丈,其妻楊金香是早年間著名的河北梆子演員) 。宣統元年(1909),張吉羅帶著這位徒弟和師弟李吉瑞,一起南下上海,然后奔走于杭州、嘉興、湖州一帶作藝,為皮黃藝術在江南流播作出了積極貢獻。幾年后與李吉瑞分手,他去了哈爾濱,在那里演了一年多,又被長春的燕春茶園邀去做后臺管事。從職能說,這是個類似如今劇團里的業務團長兼劇務之類的差事,負責安排戲碼、分派角色等等。直到1930年,他偕同全家老小返回家鄉文安縣,專事課子傳藝,為少年時代的張世麟啟蒙。所終未詳。
第二代 張世麟
張世麟,原名張桓懋,1918年出生在東北長春。彼時,他的父親張德奎正在長春的燕春茶園任后臺管事,受周圍環境影響,張世麟從兒時就整天接觸戲曲藝人和戲曲藝術,促成他自覺不自覺地與戲曲結下終生之緣。到他八九歲的時候,常在臺上扮演《鍘美案》等劇中的娃娃生,只是臨時借用,不是正式習藝。他正式練功學戲則是在其父告老還鄉之后,在文安老家開始的,那年他已經13歲。有關張世麟學戲和學戲后的經歷,在他本人口述的《從藝生涯自敘》一文(刊登在天津人民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天津文史資料》第48輯)備極詳細,重復的內容這里不作贅述。
鑒于張先生現已作古,有必要將他在著作發表后至他逝世前的幾件事略作補續,供后來研究者參考。
1994年9月18日,天津市乃至全國京劇舞臺上的兩位武生泰斗厲慧良和張世麟,在天津中國大戲院合作演出《戰宛城》,厲慧良扮演張繡,張世麟扮演典韋,兩位古稀老人全都演出了各自的昔年光彩。特別是久病初愈的張世麟,在臺上精神抖擻,誰能相信他竟是一位76歲的老人!從剛一出場起霸,觀眾就報以熱烈的掌聲,后邊的開打更是穩健利落,與厲慧良配合得嚴絲合縫,劇場里喝彩聲此起彼落,形成中國大戲院的一時之盛。厲慧良和張世麟這對京劇武生行當的瑜亮,曾于50年代末在天津市京劇團并列主演,同臺合作過《岳飛與楊再興》,兩位藝術家珠聯璧合,給天津觀眾留下美好的印象。后來張世麟調入新華京劇團,此后30多年間未在一起合作演出過。
有關方面曾鼎力促成兩位藝術家再度同臺,聞訊而至的觀眾,把有2000個座位的中國大戲院擠得水泄不通,連過道上都站滿專程趕來的戲迷們,一時間在天津劇壇傳為佳話。第二天,厲、張二位又合作演了一場《挑滑車》,張世麟扮演高寵,厲慧良勾臉扮演兀術,劇場效果同樣熱烈。1995年9月28、29日兩天,天津市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天津市表演藝術咨詢委員會、天津電視臺等有關單位,為祝賀張世麟先生舞臺生活65周年,在中國大戲院聯合舉辦武生大會。開幕儀式上,天津市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會長方放宣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李瑞環寫來的賀信,賀信全文是這樣的:
在張世麟同志舞臺生活六十五周年之際,全國著名武生云集津門,舉行慶祝演出,這是劇壇一件盛事,我表示熱烈的祝賀。世麟同志酷愛京劇藝術,從十三歲起苦練基本功, 六十五年如一日, 勤學不輟,矢志不移,以一絲不茍的敬業精神,頑強拼搏的驚人毅力,認真繼承和發展前輩的藝術,形成自己特有的藝術風格,成為著名的京劇武生表演藝術家。世麟同志為人忠厚,待人真誠,對后輩熱情提攜,受到京劇同行的敬重,堪稱德藝雙馨。京劇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瑰寶,為了使京劇事業后繼有人,我希望有更多的中青年演員,向世麟同志和一切有成就的京劇表演藝術家學習,在扎實繼承的基礎上創新發展,為振興京劇、弘揚民族文化做出積極的貢獻。
中國戲劇家協會書記處書記齊致翔專程來到天津,出席張世麟舞臺生活65周年紀念演出,并帶來中國劇協寫給張世麟先生的賀信。28日晚上,天津中國大戲院座無虛席,來賓中有天津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朱文榘、原天津市委副書記吳振等老同志。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張春華從北京趕到天津,為演出助陣。來自北京、上海、河北和天津的多位武生名家薈萃一臺,77歲高齡的張世麟,抱病在《雁蕩山》的“耍孩兒”一折扮演孟海公?!堆闶幧健肥菑埵厉朐?0年代初創演的代表劇目,問世后享譽大江南北,如今他一出場,全場觀眾向他報以熱烈的掌聲,表達對這位老藝術家的敬重與愛戴。這次演出,是張世麟先生生前給觀眾留下的最后一次舞臺記憶。跟隨他身后出場的8個兵士,是由王立軍、張幼麟、奚中路、王平、董玉杰、閻邦建、趙飛、張正春等當今京劇舞臺上成就卓著的中青年武生演員扮演的。年屆七旬的花臉名家景榮慶在這出戲里扮演賀天龍。為了加強這臺武戲的陣容,主辦單位還從河北、北京、上海和天津的專業劇團,特邀30多位優秀的翻打高手參演,舞臺上呈現出近年來少見的翻打場面,精彩之至,氣氛異?;鸨?,觀眾也看得興高采烈。演出結束,張世麟登上舞臺向觀眾致謝。一些觀眾擁到臺上,把一束束鮮花獻給他們所熱愛的這位老藝術家。張世麟激動地將鮮花拋向臺前的觀眾。此時劇場的氣氛達到了空前高潮。
早在幾年前,張世麟就患上了老年性健忘癥,虛弱的身體每況愈下。1996年初,病情有急劇加重的趨勢,他自己意識到將不久于人世了,便抓緊一切時間向前來問藝的后學們傳授演技。直到他病危的前幾天,還躺在病榻上把他在《飛云浦》、《鴛鴦樓》里扮演武松的技巧和要領,向兒子幼麟一一交代清楚。武松是他在舞臺創作中最具個人特色的人物之一,他不甘心這些花費無數心血積累起來的藝術經驗失傳。他把希望寄托在兒子幼麟的身上,因為他相信幼麟有這份熱心和條件。他在病中得知幼麟將于5月份再赴上海、杭州等地演出的消息后,諄諄告誡幼麟,上海的觀眾捧你, 你可不要自我滿足,去一次要有一次的長進,不光要有新戲奉獻給關心你、愛護你的上海觀眾,還要演出你自己獨有的藝術風格。
1996年4月20日,處于病危狀態的張世麟又一次被醫護人員搶救過來,他一睜眼便向家里人要紙和筆,說是寫遺囑,家里人趕緊找來紙和筆遞到他跟前。他強打精神支撐著虛弱的身子,艱難地寫下“振興京劇”4個大字,然后簽上自己的名字。又過了兩天,他進入彌留之際,昏迷中發現床頭站著來探視他的著名京劇演員董文華,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對董文華說:“給我穿彩褲,我要演出?!笔刈o著他的人們哄著他說:“今天沒有你的戲,快好好休息吧?!彼@才又躺下。
一位馳騁舞臺60多年的京劇藝術家,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所思所慮依然是他為之奮斗了一生的京劇事業,可謂至死不渝,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1996年4月25日,張世麟先生溘然長逝。他生前為天津市表演藝術咨詢委員會的委員,曾經擔任天津市政協委員、天津市文聯委員、中國戲劇家協會理事。終年78歲。
第三代 張幼麟
張幼麟是張世麟的獨生子,1955年出生于天津。他的伯父、姑媽均膝下無子,三門獨守一苗,自然無不疼愛至深,全都不愿意他將來做吃苦受累的戲曲演員,把改換門庭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盡管幼麟小時候受家庭環境熏陶,對京劇藝術也很喜愛,但他是聽大人話的孩子,他一切服從家長的安排。所以,當初他并沒有學戲,而是進了學校的大門,成了讀書識字的學子。16歲那年他初中畢業,正處在教育事業混亂的“文化大革命”期間,他沒有機會繼續升學深造,被分配到天津機車車輛廠當了一名工人。當時在天津《海港》劇組(天津市京劇二團前身)的著名演員董文華,認定幼麟如果學戲,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名優秀演員。他再三動員幼麟的父母讓幼麟進劇團學戲,幼麟的父母終于被他說服。幼麟由董文華推薦,憑著能翻一些跟頭,順利地考進了《海港》劇組,從此走上通向藝術殿堂的艱辛之路。
從前的戲曲演員,都是從少年時代培養,即所謂的童子功。如果這個階段基礎打得深厚,將會終生受用。張幼麟16歲才開始學戲,錯過了練習童子功的年齡,硬胳膊硬腿的,要補上這基本功的課,不付出比一般人多幾倍、十幾倍的艱辛, 做杰出的人才談何容易! 幼麟對這些情況心里清楚,他暗下決心,既然干上了這一行,得干出個名堂來。他沒黑夜沒白天地拼命練功,穿厚底、扎大靠、跑圓場、練翻身,一個月就穿壞一雙靴子,小手指粗細的扎靠繩,斷了一根又一根,于此可見他為練功所下的功夫。有道是知子莫若父,更何況幼麟的父親是京劇表演藝術家。他親眼看到幼麟練功時的頑強勁兒,心里明確了對幼麟該朝哪個方向引導和如何因材施教。他開始幫助幼麟練功了,先教他練習武功的要領和各種刀槍把子的程式組合,這些都是做武戲演員所必須掌握的基本功。張世麟課子督學非常嚴格,無論刮風下雨,天天不間斷。幼麟在回憶當年跟隨父親練功的情景時說,一年里邊只有兩個時間不練,大年三十的晚上和初一的白天,除此之外不能歇半天。練功時稍有偷懶,若被父親發現,難免一頓打。那時候,幼麟為練功流過多少汗和血,受過多少苦和罪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然而,再苦再累,幼麟不怕,只要想到將來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什么代價他都肯付出。正因為他有這股子拼勁,又有家學的便利條件,而且經常虛心向董文華、李瑞亭、費世延、蘇承龍等老師討教,使他的藝事進步很快,雖然屬于半路出家,基本功卻比從小練就者還瓷實,這是他后來能夠成為享譽大江南北的大武生的決定因素。
當年幼麟在《海港》劇組時,武功長進很快,但由于古裝戲在當時被禁,《海港》劇組是常年只演《海港》這一部現代京劇的演出團體,幼麟練就的一身武功得不到施展的機會,他只好耐心地等待。他常想,只要有本錢,不愁沒處使,怕就怕有了施展的機會,自己沒有本錢。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打倒,文藝事業得到解放,有國粹之譽的京劇傳統戲逐漸解禁,從此,幼麟如魚得水,在廣闊的天地里自由地遨游。1980年,天津市文化局舉辦第一屆青少年演員基本功匯報演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張幼麟,以一出《戰冀州》公開亮相。他在臺上扮演馬超,從一開始,觀眾就對他那具有爆發力的腿功、腰功報以掌聲。及至于后來看到他扎著大靠表演馬超在冀州城下的三摔,實在出人預料。第一摔,空中轉體540度僵尸;第二摔,翻身肘絲僵尸;第三摔,探海360度轉體變僵尸。這一系列高難度技巧,他表演得是那么的帥,那么的脆,那么的美, 臺下觀眾的喝彩聲頓如鼎沸。馬超城下三摔的技巧,在全國武生演員中,除了幼麟的父親張世麟在1962年的一次演出中表演過,還沒有見到其他演員摔過。張幼麟在這次匯演中的出色演技,征服了全場觀眾,同時也贏得評委的贊許,頭一次參賽,他就獲得了一等獎。
1982年的第二屆天津市青少年演員基本功匯報演出,張幼麟以長靠武生重頭戲《挑滑車》參賽。他扮演的高寵, 繼承了他父親青壯年時代在舞臺上的風范, 演出了獨有的光彩。如“大戰”時,他走正腳接轉燈,再接前探海;“ 壓馬” 前的背槍砍身;走邊時的跨腿空轉360度,垛泥接前腿翻身,以及顛步、跪步等等得之于乃父親傳的技巧,無不精彩、到位。更為可貴的是,他作為武戲演員,并不過分地賣弄技巧,在入物形象塑造方面也演出一定的深度。譬如,高寵第一番挑車后,斜身倒步勒馬,用以表現戰馬的驚慌躲閃;第二番挑車后,走反圓場,用以表現人與馬的矛盾狀態,顯示人在和馬較勁;第三番挑車后,用橫雙緊點步,表現戰馬已支持不住并且在顫抖,人仍在極力控制著馬;第四番挑車后,采用單腿后顛步,表現戰馬前腿一跪,用槍拄地才能使馬站起,以及戰馬向后退的情景。先后幾次挑車后不同的情緒動作,把高寵的人物個性和戰場上緊張的氣氛,表現得具體、逼真而且有層次?!皦厚R” 一截戲,一般都是以摔岔為主,幼麟卻沿襲乃父的演法,不以岔為主,而是以背槍砍身為主。按常理,戲演到這個時候,演員肯定已經很累了,正是考驗演員功力的時候。幼麟每演到這兒,總是再鼓余勇,他從槍底下鉆身過來,在“四擊頭”的節奏中連走4個砍身,這不僅僅為了增加可看性,更重要的是通過高難度技巧表演,把劇中人物那種敢于拼搏的內在精神清晰地展現出來。在這一次匯演中,張幼麟以過硬的演技,再次摘取一等獎掛冠。
1982年,張幼麟還在新編京劇《火燒商館》里扮演主要人物周成剛。他在這出戲里,既注意運用武功刻畫人物,又很好地用大段反二黃唱腔表現劇中人見到母親被害時的滿腔悲憤及伺機報仇的決心。從張幼麟在這臺戲的舞臺實踐中不難看出,他一方面刻苦鉆研武戲,一方面對文戲也在刻意追求。這一年 (1982), 張幼麟被評為天津市文化局新長征突擊手,還當選天津市青聯委員,中國戲劇家協會天津分會吸收他為會員。這年他27歲。
1983年5月,天津市文化局舉辦第三屆青少年演員基本功匯報演出, 張幼麟以《鐵籠山》參賽。這又是一出難度很大的武生劇目,劇中的姜維,扎長靠、穿厚底,劍穗子、髯口、甩發集于一身,在臺上表演技巧和開打時,稍不小心就容易纏掛。由于張幼麟訓練有素,他在臺上表演起來得心應手,天衣無縫,充分展示了個人演技的全面和純熟,演出了姜維的武威,因此,他再次獲得一等獎。連續3屆匯演,連續3次榮獲一等獎,從此奠定了他在天津劇壇的地位。
1984年,天津市京劇二團解體, 張幼麟調入天津市京劇三團, 成為武生行當的頭牌主演。此后,他主演了許多出經過整理加工的傳統武戲,如《四平山》、《嘉興府》、《獅子樓》、《甘寧》,《金錢豹》、《鐵公雞》、《金翅大鵬》等等。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由張世麟指導重新改編、張幼麟主演的《金翅大鵬》,較之傳統戲《收大鵬》,情節更豐富、更完整,武功技巧也更新穎巧妙,尤其是張幼麟的出色表演,給人留下難忘的記憶。如大鵬下凡時,他借鑒了川劇的“變臉”;第二場的舞蹈中變幻出“拂塵吐手”,即在唱“喜遷鶯” 曲牌時,掄云帚梢兒,從腋下將云帚揚起,用正手單腿摟住,再掏腿翻身亮相。這是此前武生戲中所沒有的, 既豐富了舞臺特技,增強了觀賞性,又符合劇中人物的特定身份。張幼麟還在大鵬做戰前準備時,設計了與臺詞、表情、身段和諧統一的耍戟舞蹈,他在臺上耍出了戲的情節,耍出了角色的性格。在大鵬假冒樵夫的一段戲中,張幼麟揉進了武小生的身段表演,運用反反復復迅速變化的面部表情,把大鵬時真時假、外善內兇的特征,刻畫得清清楚楚。他還在戲的結尾, 創作了美不勝收的反腿踢槍——旋子360度、——接槍、——翻身、一一踢腿亮相等繁難的系列技巧表演,恰當地表現出劇中的大鵬越打越急躁的心理狀態。
1988年12月,文化部在天津舉辦全國京劇新劇目匯演, 張幼麟主演的這臺戲, 榮獲優秀劇目獎,他本人榮獲優秀主角獎,為天津的京劇界爭了光。
張幼麟應工武生行當, 認真繼承乃父張世麟長靠、短打兩門抱的全面技藝, 在舞臺上表演起來,漂、帥、脆中見穩、準的藝術風格非常明顯。然而, 他師承乃父, 卻又不是一成不變地死學硬仿。他認為,雖然是父子師徒,對藝術的理解和個人所具備的條件并不絕對相同,況且,時代在前進,京劇藝術應隨時代的變化而不斷地發展。敢于革新藝術,敢于超越前輩,才能使京劇事業增加活力,永葆青春。他在演出實踐中盡力朝這個方向努力,并且取得顯著的成績。譬如《挑滑車》這出戲,歷代的武生演員幾乎無不能演,有的人腿好,就在腿上做文章;有的人腰好,就在腰上發揮。幼麟則更強調通過武功技巧,體現劇中人物的精神氣質。高寵 “走邊” 時唱“石榴花”, 邊舞邊唱,一般都唱得很快。幼麟此處的唱,速度比一般演員慢一倍,盡量把唱詞與身段表演結合緊密。盡管這樣增加了舞和唱的難度,卻能把演員的一招一式交代明白,讓觀眾看清楚。戲的結尾,幼麟較之傳統演法多了一個空中轉體,360度接兩個單腿大翻身的動作,演來干凈利落, 把高寵勇往直前的精神面貌鮮明地體現了出來。高寵的 “大槍花”, 張世麟先生演時不上膀子,走的是“面花”,難度已經夠大;幼麟演時,把技巧又往高難度進了一步,他走一個正的,再加一反的,靠旗飄帶不亂不掛。技巧上的這些變化,演出了高寵三軍上將的威風,演出了張幼麟令人耳目一新的藝術特色。
張幼麟為繁榮京劇事業付出了心血。他艱辛的勞動,贏得了社會的回報。1986年,他被中央有關部門邀請到北京中南海,為中央首長演出,受到中央首長接見,他的藝術創作也得到肯定。
1989年,天津市京劇三團在北京為他舉辦個人推薦專場,演出《金翅大鵬》和《鐵籠山》兩出戲,他在首都舞臺上一舉成名,因此而榮獲第七屆中國戲劇梅花獎,這是當今中國戲劇界最高級別的獎項。1992年,張幼麟被選為天津市人民代表,1987年他被評為一級演員, 在各地的聲望也日盛一日。
張幼麟不僅在天津、北京、沈陽等北方城市走紅,他在武漢、上海、杭州等江南城市也擁有眾多的擁戴者。1984年他得到父親張世麟的提攜,父子一同赴上海,同臺合作演出《走麥城》,轟動效應空前。上海觀眾稱贊老藝術家張世麟寶刀未老,初出茅廬的張幼麟也成為上海觀眾心目中的一顆新星,對他寄予厚望。此后十余年間,幼麟先后十幾次應邀赴上海獻藝,每一次去都帶有一兩個新劇日,給觀眾一種新鮮感。因此,他每一次去上海,必要在戲迷中掀起一次張幼麟熱潮。1994年1月下旬,張幼麟在上海演出個人專場,一場戲主演雙出,前邊是《鐵籠山》,扮演姜維,戴上3尺長的髯口、4尺長的甩發,表演起來絲毫不掛,動作保險,情緒飽滿, 尤其是姜維大敗卻精神不餒,把三軍主帥的形象塑造得熠熠生輝。其后,他又在《鐵公雞》里扮演向榮,以精湛的武功突出表現了一個年邁官吏在火中死里逃生的狼狽形象,上海觀眾無不為張幼麟傾倒。當地戲曲界的權威人士評價張幼麟應工武生,“已經發展到用武功塑造人物的境界”。武生演員獲得如此評價是很不容易的。
上海觀眾對張幼麟不僅是情鐘于他的舞臺藝術,而且對他的戲德和人品也格外敬重。就在張幼麟的個人專場之后,天津京劇三團的青年花臉演員安平主演《嘉興府》,觀眾吃驚地發現,《嘉興府》前邊的墊戲,竟是張幼麟的《獅子樓》,這樣一位聞名遐邇的藝術家,為一位年青后學演開場戲,在近年來京劇舞臺上實屬罕見。更令人佩服的是,他演完開場戲后,又在《嘉興府》里扮演打旗的龍套。從這些實例,人們窺見到張幼麟藝德的高尚。
1993年,張幼麟參加在北京舉行的全國梅蘭芳金獎大賽,中央電視臺現場直播時,電視機前的各地戲迷們普遍認為張幼麟臨場發揮得很出色,以為獲金獎十拿九穩了。豈料,公布評選結果時他竟然落選。各地戲迷群眾替他鳴不平,尤其是上海的眾多戲迷,聯合起來給有關方面負責人打電話、寫群眾意見,非要求公開理論理論不可??墒?張幼麟本人的情緒卻很冷靜,他仍一如既往地練功、排戲。他表示,得不得獎,說明不了什么。只要觀眾對我滿意,在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安慰。張幼麟的高姿態,更加深了上海觀眾對他的好感。1995年,上海舉辦第六屆白玉蘭獎戲劇大賽,張幼麟被邀請去參加比賽,結果獲得了優秀主角獎。張幼麟離開上海去杭州演出,一批熱心的上海觀眾先于他到杭州為他助威宣傳,可見上海觀眾對他是何等的厚愛。
張幼麟雖然已經功成名就,而他對藝術的追求卻永無止境。他認為自己正值舞臺演出的最佳年齡,不光表演技巧不能停滯,在人物塑造方面還得向更高層次和境界邁進。武生演員,首先是技巧要過硬。所謂技巧,不單是有功夫,功夫必須運用得巧妙。單純靠賣弄功夫取悅觀眾,那是匠人所為,有藝又有術才稱的上是藝術家,這是他始終恪守的信條。為達此目標,他不惜流汗,也不惜流血。1988年,他在排練參加全國京劇新劇目匯演的《金翅大鵬》時,意外地將頭部摔傷,在醫院里縫了79針。這樣大的手術剛剛做完一個月,他又頑強地投入了匯演的排演中。所有知情的梨園界同行,全都替他心疼。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關肅霜得悉后,流著淚說,我得買一束鮮花送給他。
現已年逾半百的張幼麟,對舞臺藝術依然執著追求,勤學苦練一如往昔。只要沒有演出任務,他總要到排練場去練功,往往一練就是半天。他說,演武戲的,一日不練,到了臺上腿就不好使。
為了京劇藝術這朵花永不凋謝,我得盡百分之百的努力,不能辜負廣大觀眾對我的培養和關心。
張世麟和他的父與子,三代著名戲曲藝術家,為戲曲藝術的傳承作出了突出貢獻。在張世麟90周年誕辰之際,天津市文化局和民族文化促進會于2007年12月在天津中國大戲院隆重舉辦專場演出,作為對他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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